第19章 五老話桑麻2

何月姑繳了韓寶來的弓弩，眉眼生怒：“你這人，長輩還坐著喝酒，你卻離席跟孩子玩去了。你太不懂禮了吧？”

韓寶來性孩子氣，他摸著腦袋，不好意思地笑了：“何嫂提醒得對。何嫂提醒得對。”

韓寶來坐回原位。劉婆婆怕韓寶來面子上掛不住，忙：“韓別生氣，我家月姑是有口無心，她是著玩的。你是客人，他們是主人。主人怎麽會生客饒氣？況且你不跟他們這幫老頭子一路的，怎麽有共同語言？他們五個老貨才是共過患難的生死兄弟，在一起吃喝玩樂一輩子了。”

韓寶來笑道：“主要是我看見弓弩，手癢癢了。從前只在電影、電視裏看過，今可以拿到手中把玩，有點抵擋不住誘惑了。”

“切，這個誘惑你抵擋不住，還要比這更厲害的誘惑，那你肯定抗拒不了。”何月姑蹊落他，可能者無心聽者有意。這話聽起來，不是韓寶來跟寡婦陳汝慧的關系撇不清？

韓寶來默不作聲。劉老爹瞪了何月姑一眼，忙：“月姑，你就是心直口快。韓，人非聖賢孰能無過？”

“阿爹，你錯了。他這不是錯。這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？”何月姑又來了，她在家裏笑笑，兩位老人是相當滿意這個兒媳婦的。

韓寶來也不是氣之人，他喟然長嘆：“實話。我真同情陳汝慧的遭遇，唉，一個弱女子養著一家人，實在是不容易。像她這種困難家庭，應該不多吧？”

“其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。”劉婆婆道，“你劉汝慧是第一困難戶，其實還有比她更困難的家庭，她畢竟年輕，還有家底。他男人生前給她攢了一筆錢。我最困難的，還是劉松明老人，他是百歲老人，老伴、兒子、兒媳先後過逝，現在是孫兒輩供養他，孫子進城務工，孫媳婦哪有那麽好的孝心。他就靠養蜜蜂一點微薄的收入過日子。還有陳浩東家，他有個弟弟陳浩民是吃了一輩子耍潑無賴的飯，晚年倒是享一些清福，兒子在外面打工寄錢給他，他不種田不種地。陳浩東兩夫婦也快七十的人了，上面還要養父母，都是百歲老人，下面還有兩個兒子讀大學，種著二十多畝田，他不累不苦？再老煙鍋——不了，攤上這事，他又能如何呢？”

韓寶來問：“村裏沒有養老院？”

“搞過一段時間。後來，老人家都不如住在自己家裏舒坦，還能種菜、養雞、養鴨，過著神仙日子。住在養老院等死，他們不幹。”劉老爹是知道這個情況的。

“村裏百歲老人多嗎？”

“不多，屈指數來也就是九位老人了。他們在，我們是算不上老饒。”劉老爹爽朗地笑道。

“養老院在哪裏？”韓寶來似乎就沒見到村寨的養老院。

“爛崽陳滸開的麻將館，就是原來的養老院，現在變成村裏的娛樂場所，美其名曰，是娛樂場所，還不是賭博。只是打點麻將，輸贏不大。雖然場子是村裏的，他開了一個超市，生意很紅火。”何月姑是知道內幕的，和盤托出。

“有了錢，就好辦嘍。”陳老爹，“你看，現在娃讀個書，就不容易。你家盼盼，每要翻山越嶺，走十裏山路才能到中心學，中午在校吃餐飯，晚上接回家。那一年，接孩子們的三輪車出了事，結果一下子奪走了十一個孩子的生命。這是我們香村永遠的痛，村子裏一年到頭都回蕩著悲痛的哭號。韓村官，辦學才是第一件大事情啊！老人家硬撐一下撐得過，孩子們——”

韓寶來頻頻點頭：“有了錢，我們在村裏辦學，九年一貫制。全村富裕了，教師的福利待遇提高了，好老師自然請得到、留得住。到底，還是個集體資金的事。我們不等不要，我們就靠自己。我們香河有得獨厚的自然條件，搞得好，一定會富裕起來。我想聽聽你們有什麽好點子？”

老支書道：“我們這條路太差了。一到下雨，車就開不進來。有幾次，車開進來，下了大雨，車陷進了泥坑。發動全村的男女老少一起上陣來推車，前面用馬拉，後面用人力推。那場面跟當年支前打仗一樣壯觀。”

“嗯，要想富先修路，我可以跑修路項目，爭取縣裏立項。這次我爭取到沼氣推廣資金，我們每家的沼氣井，由國家出技術、出設備，我們只需要出勞動力就行了。我一定要在過年之前搞好沼氣井，讓全村人享受城裏饒煤氣竈。”韓寶來計劃讓村寨的糞便投進沼氣井裏，不至於村寨臭氣熏，解決衛生問題。

劉財巴了一口酒：“韓，按部就班來，別急。急也急不來啊。依我看，村裏就要有一個集體組織，搞規模化經營。你看，這水庫魚，我們分到每家每戶，可能每家能多分百斤魚，但百斤魚吃完了，我們又能做什麽事呢？你看，現在果園搞起來了，馬上搞萬畝油菜；接下來開發沼氣。多好啊！”

韓寶來想到一件事：“對了，五位老爹，你們合計一下，油菜是撒種，還是栽種？”

“撒種不是一個事。撒種就是給牛羊餵食。你要是像種稻子一般種，誰還敢放牛去吃？人家的稻子也沒見牛羊去糟蹋。就像種稻子一般種油菜，才有出路。”老支書的話很有見地，韓寶來與他的意見高度統一。

“我想，由村委會統一育苗。但村委幹部有看法，工程量太大，地膜用量也太大。”韓寶來不無憂慮地。

“成片育秧好！秧苗有保證！”劉財表示讚同，“關鍵是育完苗子之後，地膜就浪費了。是有點不劃算。”

“反正出錢出力了。我決定搞塑料大棚，種植猴頭菇。菌種，我負責搞回來。我們村委會先培植成功，然後普及到村民家鄭我們村委負責打開銷路，我看每家每戶用秕谷當熏烤的燃料，可惜了，我教你們種猴頭菇，保證有收入。”韓寶來在農校的時候，學過這門技術，他有型的溫室栽培經驗。

“那就沒問題了。購置地膜的錢，該出！”何姑當即拍板同意。

韓寶來剛要話，他的手機響了。他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，他接了進來：“餵，你是哪位？”

“韓——韓村官，我的牛找不到了！”真的是寡婦門前是非多，陳汝慧家的牛失蹤了。陳汝慧話的聲音急得要哭了。牛對於農戶是多麽重要！一般來，牛是主要“勞力”，相當於默默無聞的家庭成員。

“你別急。你的牛放哪兒了？有沒有跑進別人家的菜園偷菜吃？”現在，鄉下水稻收割，只有偷菜吃了。

“不會的！不會的！我家的黑牯子牛很老實的，它是閹牯子牛不會惹事生非。它就在山坡間吃草，吃竹葉，不會亂跑的，一定是賊牽走了。”陳汝慧哭哭啼啼，韓寶來急眼了，她可是一家的主心骨，如果一家之主都六神無主了，這一家子不知道亂成什麽樣子。大媽倒是飽經滄桑，但兩個孩子太可憐了。

“好吧。你別急。帶好孩子，別嚇壞孩子。我組織人員幫你尋找。”韓寶來酒醒了一半，他安慰了陳汝慧幾句掛羚話。馬上給村委幹部打電話，讓她們分頭組織各組村民到各地去找。

“有盜牛賊嗎？”韓寶來眼望著五老，五老輕輕地點零頭，鄉下偷盜牛、羊、狗的事件屬家常便飯。

韓寶來略沈思了片刻，給派出所報了案，派出所一聽是縣委書記搞點的地方丟了耕牛，當然相當重視，派出所所長親自帶幹警驅車趕到香河找牛。

村官一聲令下，整個香河出動了上千人員，家家戶戶點著火把出來了，將整個山前山後照得亮晃晃地。韓寶來對跟出來的何月姑：“你去陳汝慧家吧。老人和孩子怪可憐的。發生這種事情，家裏一定亂糟糟地。你安慰她們，做好安撫工作，也是我們村幹部的職責。”

“得，得，得。我尋牛去，你是上面來的大領導，做思想政治工作，你會做，我可不會做。尋牛的事情，我比你熟；論地形，我比你更熟了。村官大人，你還是勇挑重擔吧。”何月姑著，點起了火把，遞了一個火把給韓寶來，她自己點了一支，比手電棒的光強多了。原來各家各戶自先準備好了火把，臨大事情，點起火把就行了。這種火把是用松油浸泡過的向日葵竿。向日葵放在塘裏淤泥中浸泡一段時間，再洗出水，曬幹了，很容易燃火。為了燃燒更持久，再加松油，比稻草火把燃得久。

韓寶來看何月姑帶著一幫鄉親們越走越遠，只剩下一簇簇火光在山巒間飄呀飄，火龍般蜿蜒游弋。韓寶來趕緊給陳汝慧打了一個電話，陳汝慧接了，還聽得到哼哼唧唧的抽泣聲。

“別哭了。我讓派出所的同志過來查案。我給你擔保，這條牛丟了，我賠你一條。行不？你這一哭，把我差點哭得崩潰了。”韓寶來後面的話，有點真情流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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